Insiduous-Intents

酒茨不逆,我叫西梨。

【酒茨】驯服异星生物的第十二种方法(1)

和白鸟太太的对赌文,每周二四六更新,(或许)不定期有掉落。

——————————————————

1.

 

起初,酒吞并不是自愿接下SS071号实验体观测任务的。

 

“既然它只认你……”夜叉往全屏蔽隔离网内看了一眼,那只类人状异星生物体在角落中蜷缩成一团,难得显露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就像某种经过驯养的宠物,“酒吞,我们交换一下任务。你来研究它,我去外面捉虫子。”

虫子,这是生活缺乏趣味的研究员们赋予各种异星生物的可爱小称呼。

酒吞皱眉,不置可否地盯着隔离网。他有很大概率不是在盯隔离网里的那只异星生物,而是盯着空气中的某块细小尘埃,随便哪块浮尘都行——这种眼神通常代表拒绝。

“它已经被关了三天。我试过十一种驯化方法,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让我在靠近它周身两米内的同时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夜叉甩了甩手,表情烦躁,“都是毫无用处的教科书手段。”

“你不想死,就要让我去送死。”酒吞把目光转向夜叉脸上,声音冷淡,“再说,他看起来很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它不会攻击你。”夜叉急了,拉起酒吞就朝着隔离网走去。

很快,勤勤恳恳的研究员们踏上了那条夺命两米线。全屏蔽隔离网可以隔离各种波段的电离辐射,却无法让声波在这座充满空气的前驱舰内停止传播。这只异星生物的耳朵并不是摆设,听到脚步声逐渐逼近,它抬起头,原本蜷缩着的脊椎骨也挺直起来,半立的姿态就像一尊举着盾牌处于防御状态的古希腊雕像。

对,就像古希腊雕像,因为它的皮肤是苍白的,苍白到近乎于石膏色。

这是酒吞第一次看清这只异星生物的脸,他倒吸了一口气——太像人类了。

 

“你确定,它……”酒吞用胳膊肘捅向夜叉的肋骨,“他,真不是哪个土豪偷偷定制的人型基因改造品?”

买一个胚胎,提一些需求,然后就能获得一只独一无二的“生物”,这种成为上帝的快感值得许多无聊的有钱人挥舞着支票簿与地下黑心研究院偷偷勾搭。管理各种违规基因改造品是伦理调查会的工作,轮不到酒吞、夜叉这种普通研究员来插手。

“不,肯定不是基因改造品。”夜叉摇摇头,“基因改造的确能够造出拥有这种外表的东西,不过我可没听说过,现在有哪项基因改造技术可以让一个普通地球生物突然会变‘魔法’。”

“夜叉,作为一个严谨的研究员,我需要纠正你刚刚提到的‘地球生物’这个称呼——地球在一千二百年前已经被所有智慧物种给抛弃了,如今我们的母星是新京,它的银道坐标为赤经06时27.分、赤纬16°24。”酒吞正色道,“不过,‘魔法’是指什么?”

夜叉突然一点也不想理酒吞。银道坐标?现在他很肯定,自己这位同事的心情如此糟糕一定是因为昨晚熬夜写星舰航路报告的缘故。

他们已经走到了相距隔离网不过十厘米的地方,也就是说,距离这只异星生物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如果它的心情很好或者很糟,你就能够看到‘魔法’。我觉得,它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好。”夜叉向隔离网里扔了一包A级通用营养液,这是任何物种都可以吸收的食物,“等等,它应该有三天没吃东西了,饥饿总是坏心情的催化剂……酒吞,帮忙去那边柜子里再拿几包营养液。”

酒吞点点头,喂食是一种常见的安抚技巧。

 

突变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那时候,酒吞不过刚离开隔离网三秒钟。

有重物猛烈撞击金属体的沉闷声响,还有一个尖锐呼号的人声,最后是衣料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它是真的想弄死我!”夜叉躺在地上大吼着,他方才通过一个后滚翻堪堪躲避过那只异星生物突然戳出来的尖爪,整个人都狼狈不堪,“现在总得相信了吧,酒吞,这怪东西只认你。”

现在,酒吞终于相信夜叉的交换任务请求并不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偷懒原因了。本着关爱同事的态度,他点点头,勉为其难地从夜叉手里接下了SS071号实验体观测任务。

夜叉长舒一口气,他撩起衣袖,指着几道还在渗血的新鲜抓痕:“在这些伤疤好透之前,我希望自己再也没有为科研献身的机会。”

酒吞耸耸肩,毫无同情心地从柜子里掏出一瓶碘酒和半包棉花球扔给夜叉。

“等等,你还没说什么是‘魔法’,以及……他为什么从不攻击我?”在夜叉脱下那件被抓烂的防护服时,酒吞想起了正事。

“酒吞童子是这艘舰船上最英俊的研究员!”夜叉捏起嗓子模仿着几个年轻女助手的腔调,随后又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可能是它对你一见钟情吧。”

酒吞扯了扯嘴角,指着最近那扇门字正腔圆道:“滚。”

夜叉滚了,滚得干脆利落,看起来很开心。

 

待夜叉离开后,酒吞扯松了防护服的扣子,冲那个只有代号的异星生物挤出个无奈的表情:“你把我的完美假期给毁了。不过,你长得很像人类,好看又懂礼貌,我决定原谅你。”

328号星群样本采集任务已经告一段落,若不是夜叉急匆匆地冲到休息室里亲自抓人,酒吞相信自己在这一个礼拜内不会踏入实验室哪怕一步。而今,他的生活作息必须和一只奇特的异星生物捆绑在一起,实在是飞来横祸。

那只异星生物大约是听不懂酒吞的话,他又躲回了隔离网的角落里,身体蜷缩,只露出个脑袋有些怯生生地向外巴望着,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危险残暴的模样。

虽然对于同事的溜班感到不满,酒吞依旧是个耐心尽责的研究员。接近一种生物的好方法之一就是模仿他们的生活习性,因此他也学着那只异星生物的模样,盘腿坐在了隔离网外:“SS071号……没有谁会喜欢这种冷冰冰的字符串,我想给你一个名字。”

或许是酒吞的动作毫无侵略性,或许是他的嗓音低沉好听,又或许是他无意间流露出了某种易于亲近的特质,那只异星生物竟慢慢地走出角落,走到隔离网边。这是一个非常亲近的距离,它半蹲在隔离网的一侧,酒吞盘腿坐在隔离网的另一侧,只要稍一伸手,他们就能够触摸到彼此。

“你真的很信任我。”酒吞满意地笑了笑,他这才注意到,那只异星生物的脚上挂着一串什么东西,好像是某种装饰物,“听得懂我说话么?”

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听不懂了……酒吞并不感到意外,尽管星际间的物种交流已经轰轰烈烈进行了好几百年,人类的通用语也还没有、并且几乎不可能彻底普及到每一颗星球上。幸好,各个智慧种族的肢体语言都大差不差,酒吞指指自己的脚腕,对面那只异星生物似乎有所了悟,把脚腕稍微向前伸出了些距离——刚好就是挂着装饰物的那个脚腕。

得益于经过基因筛选和改良的视力,酒吞总能将目力所及的一切场景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发现,所谓装饰物不过是一串铜铃——或许它并不是铜制的,只是制作材料看起来比较像那种棕褐色的金属——很朴素的铜铃,甚至没有雕刻上任何花纹。其中一颗铃铛的底部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被另外刻上的字符,酒吞眯起眼睛,他觉得这些字符看起来很眼熟,应该是出自一种自己有印象的语言。

是……平假名,酒吞终于想了起来。由于联邦通用语的存在,这种曾经独属于某个国家的语言已经很少被提及,酒吞也仅仅是出于兴趣而对这种语言有过粗浅的了解——一个异星生物没道理会无缘无故戴着一串刻上平假名的铜铃。

“你曾经与人类接触过?”酒吞问,尽管他知道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茨……木……铃铛上写的是‘茨木童子’,听起来很像一个名字。”

听到“茨木童子”这些音节时,隔离网里的异星生物突然表露出十分兴奋的模样,他把爪子放在地面上轻柔摩擦着,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的声响。

酒吞又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他发现对方果真是对“茨木童子”这串音节有所反应。

“茨木童子,我想这应该就是你的名字。”酒吞若有所思,“你一定曾经接触过人类,他给了你这个名字。”

茨木敛着眼皮,他从隔离网里伸出一只红角,乖巧地在酒吞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看起来,你和SS017相处得很好。”几小时后,夜叉优哉游哉地晃荡进实验室。他看到酒吞依旧坐在隔离网旁,心里不禁对自己这位同事的敬业精神感到惊叹。

酒吞完全没有冲夜叉抬眼皮:“他现在叫茨木,茨木童子。”

“等等,茨什么?”夜叉更惊叹了,他想,酒吞真是个感情充沛的研究员,竟然有闲心给自己的研究对象起名字,“你这样喊它,听起来就像养了个宠物似的。”

“茨木童子。”酒吞重复道,“还有,不是‘它’,是‘他’。茨木是个有思想、有智慧的类人生物体,我们要尊重他。”

听到酒吞这样说,夜叉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他看了眼隔离网里的“茨木童子”,又用疑神疑鬼的目光打量着酒吞:“你们不会真是一见钟情吧?”

“你需要少看一些三流爱情电影。”酒吞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一点都不明白夜叉的脑回路,也完全不想明白这种奇怪的脑回路。

“可是,没有哪个研究员会给自己的研究对象起名字!而且,这个名字听起来和‘酒吞童子’是一对的情侣名,谁能不想歪。”夜叉跳脚道。

酒吞指着茨木的脚腕,那串铜铃正好端端地在他脚踝处挂着:“茨木应该曾经遇到过人类,这个名字是那个人类给他起的。”

“嗯?不对啊,前几天他被抓回来的时候,脚踝上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是做过检查的。”夜叉把酒吞拉在旁侧当作护身符,凑过头探向屏蔽网内,“这身衣服还是我和荒川一起给他换上的。为了压住他的暴脾气,荒川用了足足三根麻醉剂。”

听到夜叉这样说,酒吞不由得皱起了眉——这种事情就很不同寻常了。他们如今都呆在一艘脱离主舰的前驱舰上,舰船里有两个操作员、七个研究人员和三个后勤人员,其中只有研究人员是可以接触异星生物的。在茨木被带回前驱舰的三天里,荒川和夜叉轮流盯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茨木、甚至给他戴上一串铜铃实在是一件困难系数无比高昂的任务,除非——除非,这串铜铃是茨木自己带进来的。

他真的只是一个偶然被发现的异星生物?

“的确是一串普通铃铛,不会爆炸也没有辐射危险。”仗着有酒吞在身旁,夜叉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探测仪往茨木脚踝上左右戳着。茨木看起来不太高兴,他伸出爪子,把那支探测仪打落在隔离网外。

“没危险就好。”酒吞点点头,弯腰把探测仪捡起来,“不过,我们得警惕些了。”

夜叉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去调出监控录像仔细检查一番,他刚回头,突然有某种场景悄悄钻进他的眼角,就像——就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魔法。

“酒吞,你看!”夜叉的声音充满惊喜,“这就是我说的‘魔法’。”

酒吞猛然抬头。

或许是星陨坠落过人造大气层时衍射出的淡薄光斑,又像是磨碎了光阴冢附近那些生长过亿万年的、有着三十六个切割面的冰晶后勉力握住一团余辉,有冷金色的光晕从无声处升起。他们目睹金色磷光在一片虚无中斑驳坍塌,随后又轰然凝聚,茨木的掌心——掌心之上的那片惨白空气中逐渐闪现起一道光弧,那些光弧扭曲着显露出文字的模样——用浪漫的说法来描述,这段文字像极了一句由万千星屑写就的情话。

“很美……”酒吞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呢喃道。

这是茨木在“说话”,他想要与他们——或许只是与酒吞,交流。

 

“这种尚未被系统命名的类人型生物明明有舌头,却不会用舌头来控制口中气流的变化,因此茨木不能说话,他只会用喉管的震动来发出一些模糊声响。”酒吞翻看着茨木的体检报告,这次体检是夜叉和荒川在三天前给茨木做的,据说荒川为此还受了些轻伤,“茨木的身体构造和人类区别不大,只是多了一些器官。他头上的红角是某种角质层堆积物,类似于我们的指甲;他的脸颊两侧各有三道红纹,这应该是某种色素沉积,至于为何会有这种色素沉积,我们还未探明原因;他的手脚都有返祖现象……等等,用‘返祖’这个词语来描述那一对尖爪似乎不太恰当,或许茨木的种群本来就应该有这样的生理构造,我们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要求他。”

酒吞把那手上那叠资料翻得哗哗作响,他厌恶着人类在面对其他生物时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

夜叉点头赞同道:“茨木真是神奇的生物,他不能讲话,却会写一种漂浮在空中的、闪闪发光的文字。你大概没有注意到,那些荧光似乎是从他的掌心里冒出来的。说实话,我真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原理……”

“夜叉,停止你的想象。”酒吞皱眉,他知道夜叉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解剖是彻底了解一种新生物的最快捷方法,那个疯子想要剖了茨木。

夜叉大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齿:“酒吞,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整天茨木茨木叫得亲热。等我们回了主舰,被抓捕到的异星生物是必须移交给中心研究院的,或许那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的茨木了。”

酒吞冷哼一声,对夜叉描述的这番前景不置可否:“中心研究院那群刽子手不会对茨木怎么样,他是一类新物种,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

“真不一定。”夜叉拍了拍酒吞的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语调却是严肃的,“你没有见过茨木最危险的一面。不能被驯化、甚至有巨大危险性的生物……中心研究院那群人可不是慈善家。你舍不得他?”

夜叉望向酒吞的目光中包含着某种试探和警告,那道目光就像一只盘旋在脖颈上的毒蛇,猩红信子已经抵上了猎物的喉结处。

酒吞想,对这样好看又乖巧的异星生物,自己还真舍不得下刀。他站起身,抖了抖防护服上的褶皱,身体挡在隔离网前,直视夜叉的目光毫无畏惧——茨木就在他的身后。

两人对峙,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沉默。

终究还是夜叉先开了口,他烦躁地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这些事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决定的。茨木至少还能活上两个礼拜,好好珍惜你们的蜜月。”

 

“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要被一个疯子拉过去剖了。”夜叉离开后,酒吞蹲在隔离网前,自顾自地和茨木说话——尽管茨木什么都听不懂。

茨木对于方才的惊涛骇浪毫不知觉,他脸上还是一派天真神色,似乎见到酒吞就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了。隔离网原本是通着电的,酒吞能够看到茨木那些没被衣服遮盖的皮肤上有些焦灼痕迹,他在心里痛骂了一番夜叉和荒川的粗暴行径。

“不过,你究竟是怎样‘写字’的?”酒吞不得不承认,他对于夜叉方才提出的问题感到同样好奇。茨木很乖顺,看到酒吞将手掌朝上翻的动作,他也伸出了那双黑紫色的利爪。

有一些星屑般的明亮尘埃从茨木掌心流淌出来,缓缓凝聚在半空,那些尘埃逐渐形成了一排文字。文字是陌生的,笔画轮廓却有一种柔和的美感。酒吞相信,茨木写的这句话一定包含着某种无比美好的涵义——毕竟,他有一双摘星的手。


评论(20)

热度(36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